十
黎簇的心病之一终于在这天早上得到了解决。
这是个星期天,黎一鸣放假,难得没去单位。他在客厅看报纸,黎簇在自己屋里玩手机。早上他给吴邪发了个问好的消息,吴邪没有回。或许只是吴邪太忙了,黎簇安慰自己。
上午十点刚过,黎簇接到个电话,快递打来的。他的录取通知书到了,一会儿有专人给他送上门,让他在家里等着。
黎簇扒开窗帘一看,果然在他家楼下停着一辆顺丰的车。五分钟之后,从楼道里传来的咚咚脚步声越来越响,在他家门口戛然而止。
黎簇过去开门,门口果然站着一位快递员。
“你的快递。”
送货上门的快递员穿着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长相。这也不是个靠脸吃饭的行当,外面那么热,戴个帽子遮阳是非常正常的事。
黎簇没有多想,连忙答应下来,接过快递员递来的笔,正欲签收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个快递员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黎簇猛然抬头,果不其然,是他相熟的人。
是他既熟悉,又新奇的人。
吴邪再一次刷新了自己突然出现在黎簇生活里的各种奇怪角色记录。
老实说,黎簇真的没有预料到,这个亲手把录取通知书送到他手上的人,会是吴邪。所以当吴邪的脸从遮阳帽下完全显露出来的时候,黎簇直接伸手捏了捏,这太想不到了,该不会是谁戴上人皮面具什么的,来跟他恶作剧的吧?
但是黎簇明显多虑了,站在他面前的吴邪,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吴邪本人。
“还愣着干什么,快签收啊。”吴邪说,黎簇如梦初醒。
“怎么,怎么是你?”
“是我。”吴邪笑了笑,“我想成为第一个恭喜你考上大学的人。”
都怪北京的气温太高,黎簇脸上热得发烫,他连签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等他写完名字,想要把录取通知书拿回屋的时候,却被吴邪拦住去路。
快递员老吴狡黠地叫住他的小客户,说道:“黎簇同学,这是到付,你的邮费还没给。”
“什么?”
黎簇不甚明了,吴邪又发什么神经病,只见吴邪指了指自己侧脸,又看向黎簇。
“就这儿吧。”
“什么这儿那儿的?你脸上咋了,没什么东西啊。”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窍,”吴邪说,俯下身体,在黎簇家大门遮挡的阴影里,把黎簇逼进墙角,“我。让你。亲我。一下。”
这个老狐狸,臭流氓,神经病。
身处的空间太过逼仄,黎簇本能地想逃,可是面前杵着吴邪这么大人,他完全没有活动的余地,不仅如此,这个吴邪,居然给他提出——提出这么叫人脸红心跳的条件,谁要亲他?臭流氓!他黎簇的初吻,是绝对不可能留给吴邪的!
黎簇这么想着,拒不合作,紧闭了眼睛,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倒把吴邪逗笑了。吴邪伸出手,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是常年摆弄枪支武器磨砺而成,吴邪的掌心摩挲着黎簇的脸,黎簇没有躲闪。年轻人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让吴邪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
下一秒,黎簇的嘴唇,被覆盖上温软的物体。他没有睁开眼睛,鼻尖涌入清淡的须后水味道,他的嗅觉还没有完全康复,只能捕捉到一部分,但是这么多已经足够了。足够他明白吻他的是谁,足够让他放弃所有抵抗,足够让他像迷路的鹿,踏入绵软的,无边的沼泽。
吴邪的吻和他本人一般四平八稳,运筹帷幄。他并不着急撬开黎簇的牙关,只是在他嘴唇流连,仿佛在品尝一块甘甜的美玉,吴邪用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对待这个年轻人。他不想他们之间的亲密来得太快,吴邪希望,他们可以一步一步,细致地规划每一步进展,可是感情的事从来不是可以用精密的计算来安排的,人的变数太多了。
吴邪高估了自己,高估了他对黎簇的忍耐力,他太自信了,所以在本能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他渴望这个年轻人,就像渴望氧气,渴望星辰,渴望温暖的火,渴望清澈的水,渴望照亮黑暗的光。
吴邪渴望这个人。这个只属于他的黎簇。
在这场角力里,先坐不住的,是他自己。
吴邪搂住黎簇的腰,用了蛮力把对方抵在墙上,不像刚才的绅士风格,他的占有欲空前地高涨,吴邪加深了这个吻,他想彻底拥有这个年轻人,让他身体每一寸角落都属于他,吴邪从未对谁有过这种疯狂的念头,可是黎簇本人,就是在挑战他的理智。
他们太相似又太不同了,他们殊途同归,他们是天涯海角,万里独行的唯一那人。
他的黎簇。他的吴邪。
直到黎簇发出细微的轻哼,他们才明白在这里忘情拥吻,实在是太荒唐了。
吴邪放开黎簇,黎簇的眼底暧昧的红还未消退,他抬起手背擦干净嘴角残留的水渍,用口型告诉吴邪:
“我——爸——还——在——家”
太荒唐了。
“黎簇,怎么回事?门口是谁,”
门内传来黎一鸣的声音,黎簇在门口耽误了太久,引起黎一鸣的疑心。黎一鸣放下报纸,往门口走来。
黎簇连忙把吴邪往外推,回答黎一鸣的问话:“送快递的。”紧接着,又补充道,“送我的录取通知书来的。”
“那你快拿了进屋,屋里还开着空调。拿个快递,怎么还跟人聊起来了?”
“我这就来,没聊!”
黎簇转身往屋里跑,又一次被吴邪拉住。吴邪把他差点落下的录取通知书塞到他手里,抓紧这最后耳鬓厮磨的时分偷亲了一下黎簇的耳垂。
“别忘了东西。恭喜你,黎簇。”
黎簇抬起头,飞快地亲了吴邪的侧脸。
“你要的邮费。”
黎簇进屋,连忙反手关上了门,倚在门上喘着气。黎一鸣走过来,看到黎簇好像刚刚跑了个八百米,心底纳闷,这小子到底刚才做什么了,看起来也没发生啥,不过儿子大了,有些话题不是能和爸爸讨论的。
黎一鸣旁敲侧击地问:“脸怎么这么红?”
“天太热了,天太热了。”
黎簇说完,一头冲向他的房间。
只剩黎一鸣一人困惑地留在客厅里。
现在的年轻人啊,越来越难懂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