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饮鸩止渴（下）
正剧黑暗向，德哈罗赫。
修改了原著的一些背景：凤凰社与食死徒的斗争中双方死伤惨重，赫敏被杀斯内普下落不明。凤凰社俘虏了食死徒高层人物德拉科·马尔福，想从他口中审讯出有价值的情报，并且意图拉拢他成为继斯内普之后的第二名间谍。
Hour:60
波特临走时给马尔福施了个不痛不痒的昏睡咒，几小时后，马尔福被一阵说话声吵醒。
“哈利，让我进去，让我杀了那个混帐！”
是韦斯莱的声音，那个红头发的泥巴种爱好者，他早该想到凤凰社这里聚集的都是此类人。此类肮脏下作的人。马尔福想。
“罗恩！”
这是波特在说话，接着，是重物撞上墙面的声音，一声闷响，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吃痛的喊声。不管是波特还是韦斯莱中的哪一个被这样摔到墙上，马尔福都会很高兴的。在绑着他的绳子允许的范围内，他动了动手腕，避免血液流通不畅导致的酸麻。这个时候，门外的说话声变成激烈的高喊。
又是韦斯莱。
“他杀了赫敏，他们杀了赫敏。他们杀了赫敏！”
红头发的声音听起来歇斯底里，满腔仇恨，如果马尔福暴露在他的视线里，毫无疑问，他是一定会把马尔福狠狠揍一顿的。挨打的滋味不好受，马尔福开始有点庆幸他被关在这个小屋子里，他不想面对韦斯莱，那个蠢货。还有他的泥巴种女朋友——现在应该叫做前女友了，格兰杰死了，万事通小姐被脚底熊熊的绿色邪恶火焰吞噬，马尔福还可以想起她的尖叫。
那尖叫却让马尔福后怕起来。
他本不想去观看格兰杰像个中世纪的女巫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但是他不得不去。他必须要去，否则黑暗君主的怀疑就会降临到他头上，所以他去观看了格兰杰的火刑。他看着绿色的火焰把她淹没，她的尖叫混入在场食死徒的欢呼就像一滴鲜血落入大海。血肉的焦糊味道叫他作呕，他却想到了很多别的事情。他想起格兰杰曾经和他在一个教室上过课、他们还是同学，这种生理反胃的感觉就让他无比软弱，以至于根本没法面对这一事实：包括他在内的食死徒，杀死了霍格沃兹太多的学生，死去的人里有很多甚至都不是泥巴种。
那是活生生的人。他熟悉的人，他认识的人，不是哪个面目模糊的陌生人，他们中有格兰芬多、有斯莱特林、有赫奇帕奇、有瑞文克劳，他甚至可以叫出每个人的名字，然而他们死了。
他手上沾满他们的鲜血。
韦斯莱继续说。
“他们烧死了她，就像处罚中世纪的女巫那样烧死了她，而那些人有什么权利审判她？就因为她的血统，就因为她的父母是麻瓜，这就是她的罪行吗？！她做错了吗，她从未伤害过别人，她甚至一生都在帮助弱者，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但是，为什么她最后落得这种结局？为什么？！”
“我知道！罗恩，请你至少冷静点。你不能现在冲进去杀了马尔福，我们需要他，我们需要他的情报，你就算把马尔福千刀万剐赫敏也不会回来。”
“但这至少是我还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需要休息。交给我，好吗？相信我。你快去睡一会儿吧。”
“我不走，除非你答应我，你一定会杀了他。迟早都会杀了他。”
波特却没有做出回答。屋里面的马尔福也开始好奇起波特的回答，他会怎么说，救世主会说，我一定会结果了那个坏人，让他死得万分痛苦；还是说，我现在就进去把他杀了，为我们共同的朋友报仇？
然而这些都不是波特的答案。
波特真正的答案让他兜头浇上一盆冰水。
“我不能。”波特说。
“什么，你不能什么？”
“我说我不能杀了他！我不能杀了德拉科·马尔福，我是个该死的懦夫，我对他下不去手，我知道是他、是他那样的人害死了赫敏，但是我就是没办法下手，我就是不能！我没法杀了他，我更没法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是的，他是个混蛋、他是个坏人、他是个自私自利、令人作呕的叛徒，所有人的死他都应该负起责任，可是——可是我就是没法对他下杀手，我知道，我应该恨他，讨厌他，恨不得他去死，和他大打一架，但是我没有。我都没有。我是个懦夫，罗恩，我是个懦夫，我杀不了他。”
外面再无声响。直到很久以后，才又一次响起韦斯莱的声音。
“你疯了。”
“我们都疯了。”
波特说，语调带着火中枯草般的颤抖，卷起马尔福胸膛中的灰烬。
Hour:62.
韦斯莱的脚步声比哈利·波特的要重一些，在他的脚步声渐渐变轻，直到听不到的时候，波特又一次推开审讯室的门。
“你都听到了。”
马尔福点点头。
“格兰杰的事情，我很抱歉。”
波特瞪大了眼睛：“这恐怕是第一次你和我道歉。”
“是的，我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之前做的那些对不起你的事情都一并结算了？”
“还是不要了。”
“救世主还是个记仇的人啊。”
“是的，我记性很好。”
“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很多，但是没那么多时间让我沉湎往事。”
“听起来这不是件好事。”
“没错，这一点都不好。这一整件事，它糟透了。从它一开始，我就失去了很多人，好像所有我看重的东西最后都会注定离我而去，这已经成为了一个诅咒。我逃不开它的阴影，所以它又从我身边带走了赫敏。”
马尔福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波特谈起格兰杰，他看着格兰杰死，然而无所作为，可是他又能做什么？
双方在这一时分，此刻，保持了同样的，不约而同的沉默。这大概是他们相处时有过的最和平的时分，马尔福想。
“我没有选择，如果我说出去，他们会杀了我妈妈。”他说。
“我们可以把你妈妈救出来，我向你保证。”
“波特，别异想天开了。你们不是他的对手，永远不会是。”马尔福说，带着一点细小的讥诮，“你以为伏地魔是用恐惧来统治他的手下的么？这或许是一方面，但纯血巫师们也不是傻子，更不是冲他们挥挥魔杖就会吓得尿裤子的三岁小孩。他们害怕那个喜怒无常的黑魔王，但更怕丢失自己的权利，更怕没有养尊处优的条件，更怕那些曾经被他们踩在脚底的麻瓜、泥巴种和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有朝一日会成为他们的领导人。这种恐惧才是伏地魔崛起的土壤。”
“我知道这种观念的改变不在一时，但是难道就要因为这件事太难做了，让你们放下高傲的鼻子来看看这个除了自己还有很多别的值得尊敬的人太难了，就要放弃，继续让伏地魔滥杀无辜吗？不。我不同意，我不能允许恐怖继续蔓延。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我不能让更多的孩子有我这样的遭遇，他们应该有更好的、双亲陪伴的童年。苦难已经够多了，需要有人来做个了结了。”
“波特，每个人都知道黑暗君主在滥杀无辜。但是除了你们，所有人都装作不知情。这是为什么？因为他的屠杀符合他们的利益，我们的利益。而那些死去的人呢？他们就这么死了，因为他们的命不重要。就是这么不公平，波特，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不公平的。就算我们现在在这儿，我也没有魔杖，而你的魔杖就你手上。”
马尔福瞟了一眼波特的魔杖，接着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波特来谈论这么深层的政治理念问题，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或许只是他想当一回救世主的老师，让波特也尝尝被人教训的滋味，又或者是别的、他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总之，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哈利·波特。
“让我给你上一堂政治课吧，资源是有限的，有人想独吞蛋糕，那么势必会引来纠纷，抢夺，战争，而我们这场战争的起因则更加纯粹，它是身份、认知、和归属之争，这种党同伐异的原始斗争早就被写在了每个人的基因里。在梅林的那个时代，在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那个时代就战火不断，而这种战争你是没法阻止的。你是哈利·波特也不行，你是梅林本人也不行。
我很厌恶把自己和麻瓜归为同一个物种，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人类基因里的只是你我一开始的阵营就被血统划分了，你会天然地相信更符合自己利益的一方。所以，你坐在那里，我坐在这里，这就是在我们不公平表象之下的公平等式。至少我毫无怨言。”
马尔福也等到了波特的反驳。他的反驳比马尔福想象中要短，但是波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下了十足的决心，听起来像誓言，而不是一场谈话。马尔福也知道，波特会告诉他这些话，是因为波特也确实把他自己说出的这些当成一则宣誓。
“没错，你说得对，我们会自然地亲近和自己利益相近的那派，但是我们之所以能够站在今天这个位置，之所以能够发展到现在，就是因为我们除了自然的生物本能之外，还有道德的约束，这才是值得骄傲的地方。我们包容异见者、少数派、和自己不同的人，我们克服偏见，因为偏见不会产生进步，只会流血。无妄的流血。平等、爱、尊重、自由，这些是比你们所看重的权利、金钱、地位等等珍贵百倍的东西。我自愿相信它们，用我的生命去捍卫它们。”
波特在巩固自己，马尔福也决定面对自己。
“祝你梦想成真。”马尔福真诚地说。
他是认真的。
但愿波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长长久久地拥有下去。
Hour:65.
又过去了三个小时，马尔福和波特一直在聊些别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关于他们上学的时光，在没有互相羞辱的脏话的时候，马尔福觉得波特还是个很不错的聊天对象。
波特会把注意力都放到对话本身，而不是别的事情。就比如刚刚，马尔福施的小把戏，就在波特的眼皮底下，然而他还是没有发现。这让马尔福的小小奸计得逞了，他挣脱了绳索的束缚，这不怪他，麻瓜的绳子太松了，而他又是个深谙刑讯之道的马尔福。
马尔福在椅子上站起身。他还没完全站直，波特就极快地反应过来，抓起魔杖，冬青木的尖头对准马尔福的喉咙。
别这样，哈利。
马尔福心说。他是不会说出口的，哈利·波特的教名。
他做不到，他叫不出那个名字，他连索命咒都掌握得炉火纯青，却没法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马尔福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却并未停下向波特靠近的脚步。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短，波特举着魔杖的手颤抖着。
最终，波特拿着魔杖的手垂了下去。马尔福和波特也终于到了一个足够看清彼此眼中自己倒影的距离。
“答应我。”波特说，压低了声音，他抬起眼睛，马尔福比他高出半个头，波特看到自己的影子，就攒聚在那片灰色的月光里。
“别走。”
“别做梦了，哈利波特。”
马尔福说。然后，他的嘴唇触碰到了波特的。
像在亲吻一个梦境。
这是个非常贞洁、清浅的触碰，只是简单的嘴唇相碰，连唾液都没有交换，马尔福可以感到波特的颤抖、还有他自己完全无法稳定的重心。他知道这是没法在外头发生的，但是在这个狭窄、逼仄的小房子里，就像一块专门为他们开辟出来的平行时空，在这里他们可以不用在乎那些他们背负的东西，让那些对立、政治、杀戮都去死吧，在这里他们不是救世主和食死徒，他们是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
他们终于可以面对自己，就像现在这样，互相亲吻。颤抖着的吻。
好了，马尔福想，是时候了。他从没想过活着出去。
马尔福咬破了那枚氰化物。苦杏仁味顿时冲破屏障，充满他的口腔，太苦了，比他最痛恨的那股苦味都要叫人难受，他没法继续思考，毒素正在快速腐蚀他鲜活的细胞。
就像他曾经让另一个男孩占据他全部人生那样。
或许是最后的时分，他在哈利·波特的唇上尝到了甜味。如果这个吻能够再延长一点就好了，他想。
德拉科·马尔福活过的短短十来年里，做了无数要让哈利·波特记得他的事情，而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波特永远记住他。
他要选择一个最让圣人波特歉疚一辈子的方式。
以他的生命为代价。
END
